这诸多新见中或把“孚”字释为俘获的“俘”或释为惩罚的“罚”;
这诸多新见中,或把“孚”字释为俘获的“俘”,或释为惩罚的“罚”;有人又解释为“卦兆”、“征兆”或占筮的“征验”之类,遂逐渐向殷商甲骨卜辞靠拢;到近年,便更多地集中指向于释为“保”、“抱”、“覆”、“辅”等意思,指上天、神灵对人的辅助、庇佑,直接与甲骨卜辞中大量出现的“有又(佑)”、“有保”等用语等同起来。这些意见,多从文字学角度着眼,较少顾及《易经》作为西周朝廷筮书,必然充分反映官方统治思想这一特点,所以虽然在字形、音理上有一定依据,有其参考价值,但实际上,因未能结合周朝社会状况以及文本整体内容去考察,所以得出来的结论,往往顾此而失彼,偏离当时社会主流思想意识形态,在西周历史大环境中,总显得扦格难通。
因此,必须拨乱反正,还“孚”字本来面目,以揭示中华民族渊源久远的重德传统,彰显华夏德性之光。
(一)“孚”字当释为“信(诚信)”
王国维说:“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,莫剧于殷周之际。……殷周之兴亡,乃有德与无德之兴亡,故克殷之后,尤兢兢以德治为务。”并博采甲骨卜辞与六经文献等上古资料,从多方面详加分析,且特别指出:“故知周之制度典礼,实皆为道德而设。”(见王国维《殷周制度论》。)其说颇有道理。因为商人在东,周人居西,虽长期有宗主、附庸关系,但本属发展状况不同的部族,所以商、周易代不纯是一般改朝换代的政权更迭,而更多的是“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,旧文化废而新文化兴”(《殷周制度论》)的一场牵连甚广的革命,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社会制度都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商人笃信鬼神,并视皇天上帝为自己的宗族神灵,故一意仰仗上帝的护荫庇佑 [] ,甲骨卜辞中祈盼“受又(佑)”、“受有又(佑)”、“有保”等词句比比皆是,人处于相对倚赖的、被动的位置。但周人不同,他们不再单纯希冀上天赐福,而更多地反求诸己,强调人的品德修养,以明德立信、“敬德保民”去顺天行事,自求多福,相对淡化了神权色彩,人处于较积极、主动的地位。因为从武王伐纣、“小邦周”征服“大国殷”的过程中,他们认定:天命靡常,唯德是辅;黍稷非馨,明德惟馨;只有有德之人,才会获得上天的眷顾、垂佑,而殷商就是因为“惟不敬厥德,乃早坠厥命”(《尚书·召诰》)的。所谓“汤武革命,顺天应人”,这种天命观,是“文武受命”灭商兴周合理合法性的主要精神依据,因此被作为周人的官方思想不断宣扬,并由此对泱泱中华数千年之历史文化造成了深刻影响。
比如《诗经·大雅·荡》便强调天命不可恃,并历数商人种种恶德劣政,指出由于其多行不义,弄至天怒人怨,终至自取灭亡。末段振聋发聩,掷地有声,至今仍不减其智慧光彩:
“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人亦有言:颠沛之揭,枝叶未有害,本实先拨。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!”(译文:“文王说,嘿嘿你们殷商!古人有句话:‘树木倒下连根拔,并非枝叶有毛病,而是根本先朽坏。’你们殷人的前车之鉴并不远,就在夏桀那时代!”) [2]
“大树倾倒,非缘枝叶之故,而是由于根本朽坏。”这个“根本”,便是诗中反复强调的“德”。而殷商之失国,正在于其由上而下,由君主至整个统治集团的缺德、失德、败德!(在《尚书》、《诗经》、《左传》等典籍中尚有不少类似的言论可供参证。)而“德”之中,是否具有诚信(因而值得信赖,获得拥戴)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标准──对社会上层人士而言尤其如此。这些,对后来形成的儒家学派影响至巨,故“吾从周”的孔子才会提出“民无信不立”(《论语·颜渊》)的著名教诫。《大学》亦云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”“与国人交止于信。……道得众则得国,失众则失国,是故君子先慎乎德。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财,有财此有用。德者,本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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